【88】冷静 (1)
「我也一起去。」
[好，我去接您。]
挂掉金圣翰的电话后我马上准备出门。走出家门，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『还不到一周。』
难道不是正常结束攻略，而是中途逃脱？如果都必须用通行石了，几乎肯定是受了伤。
「这混蛋弟弟真的是！」
就这样还对我唠叨什么危险不危险啊。你先做个人吧！
到外面坐上了等候的车。开车去宥贤进去的S级地下城即使不堵车也需要30多分钟。
「没有其他消息吗？」
听到我的话，金圣翰从手机上移开了视线。
「出于安全考虑，地下城入口处的监视器无法立即确认。而且，与地下城的等级相比，攻略组的战斗力与攻略最低标准相似或者达不到要求时，禁止靠近地下城入口周围。特别是越是上级的猎人，越可能会在攻略完毕或者脱出之后无法区分敌我而无差别攻击，所以绝对不可以草率接近。」
那个我也知道。在生死攸关的激战后变得非常敏感的时候，如果看到陌生人或者可能成为威胁的猎人接近，往往会先挥刀再说。
甚至这次是S级猎人比预想的攻略时间更快的情况，所以谁都不敢贸然接近。
「但还是要确认一下状态吧？」
虽然知道有规定，我还是不由地抱怨起来。如果有尹允在的话，就能先让他过去看看了。
「不管是攻略还是逃脱，既然已经确认门被激活，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。除了通行石，以防万一还准备了上级药水。而且我个人觉得应该是成功攻略了。人员虽然少，但反而更没有顾虑，而且不是有骑乘兽吗。」
…之前宥贤的确说过有骑乘兽的话攻略地下城的时间可能会缩短一半。本来预想是10天以上，如果真的减少一半，攻略结束的可能性也很大。
那就太幸运了。不，这该说幸运吗。如果都打了BOSS怪，受重伤的概率不是比中途脱逃更高吗？
真是疯子。艹，不管是5年后还是现在都一个样子，不会照顾自己的混蛋疯崽子。
没有其他消息传来，我们就这样来到了地下城所在建筑。因为是S级的地下城，建筑比上次的A级地下城更大。周围也很冷清。街上几乎没有动静，还能看到停业的店铺。
不像几乎不会爆发，即使出现问题也能快速处理的中下级地下城，上级，尤其是S级地下城周围房价一路下跌。由于客流稀缺，店铺纷纷关门，住房也只能作廉租。
虽然再过一段时间后这种现象会慢慢减少，现在人们心中还依然深植对地下城爆发的恐惧。
与空荡荡的街道不同，地下城入口的建筑前人头攒动。除了轮守的垓埏猎人之外，还能看到协会方面的人。
一下车我就直奔门口，被几个人拦住了。
「很危险！」
「请耐心等待里面先联系。」
还等什么。在这里蹲着哭一晚上吗。我已经熬了半宿了。
但还是能理解他们阻止我。
「金圣翰先生，能请您带路吗？」
「是。绝对不要走到我前面。」
S级防御猎人开口说会和我同行后，再也没有人拦我了。也有可能是拦不住。
紧闭的门开了，我们走进里面。因为建筑物很大，走廊也更长。与中下级的地下城相比并没有额外安装其他设施。只有层层的墙壁。
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，空气本来就很闷，走起来更加憋得慌。我不禁抽动了一下嘴唇，想说是不是太慎重了。
最后一扇门终于打开，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。韩宥贤站在攻略结束后进入稳定化的蓝色出入口前。因为逆光，很难看出他的表情，但至少是好好用两条腿站着，似乎没有受重伤。
旁边还看到了亚成体大小的皮斯。和我的眼睛一对上，尾巴就微微摇了起来。
真的，这该死的家伙。
「韩宥贤，你！」
「好久不见，哥，你来接我吗？」
「接你个头！不都是因为你过那么久还不滚出来——！」
这么一说我突然想，这小子为什么不出来呢。宥贤的脸清晰地映入视野。从右眼角到耳朵有一条很长的伤口。如果再往里一点就会伤到眼睛，位置很危险。
我的手不经意间伸向那个伤口。
「所以衣服上沾了点血。」
「药水给你扔哪去了，搞成这个样子？」
「也不是什么特别重的伤，而且还有皮斯，所以用得比较省。毕竟只有一个道具库，以防万一。」
「所以说为什么要做这么鲁莽的事！等一下，药水——」
直到我拿出药水治疗伤口后，才想起外面还有治疗师在等着。嘛，反正现在也不是省药水的时候。
-咕唔，咯嘤。
这时皮斯小声嘤嘤起来。低头一看，不知什么时候身体已经变小的皮斯抬起一只前爪。小小的前爪背上能看到一条长长的伤口。
这他妈。
「皮斯啊！我弟弟是个疯子，真的对不起你。让你受苦了。」
我赶紧抱起皮斯给他治疗前爪的伤口。毛也弄脏了。到处都是缠结的血块。甚至皮斯都把头埋在我怀里，一点精神都没有的样子。
「怎么了，皮斯。」
-咯昂。
「累了吗？」
「与其说累，不如说是困了。」
「没好好睡觉，不，肯定是没睡好吧。还不是因为只有你们俩。」
因为彼此语言不通，不可能轮岗休息。我啧啧咂舌，宥贤有点矫情地说。
「我也困了。」
「那你干嘛—— 不说了，先出去吧。整个人都不像样，还是快点洗洗睡吧。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？」
「嗯，没了。」
我轻拍着皮斯转身，看见了表情有点微妙的金圣翰。刚才应该是进了门的吧，什么时候出去的。
「公会长，您没事吧！」
「是攻略结束了吗？还是——」
一走出大楼，人群就一窝蜂地涌……开了，只是躲得远远地问问题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猛兽呢。我家孩子不咬人。对面就这样保持着警惕，似乎判断没问题了以后，一个一个慢慢靠近过来。
虽然垓埏公会员们觉得安心和万幸，协会方面却不同。金圣翰回答说确实是攻略结束后就被那些人热火朝天地缠上了。S级地下城的预计攻略时间足足缩短了一半，是有些难以置信吧。
「能不能马上去猎人协会？上面希望尽快整理并公布情况。」
「如果能让S级地下城的管理比之前更加稳定，相信国民们也会更加放心。骑乘兽也一起过去吧。」
是哦，的确是好事。但是你还想让几天都没睡好觉辛苦到现在的人做什么。甚至要把半睡半醒的皮斯也拉走，疯了吗？那种事推迟一天又不会有S级地下城接连爆发。
「现在不能去，明天再联系吧。」
我的声音里不由地夹着烦躁。协会方面的男人很慌张。
「这？抱歉，刚才是在询问垓埏公会长。能亲自回答……。」
「你不知道这种劝说本身就很无礼吗？不理解现在的情况吗？好歹你名义上还是个猎人，难不成猎人协会的人连地下城都没进去过，每天干活就是守着办公桌盯着纸看吗？啊不对，新人教育的时候应该进去过吧。如果你脖子上挂着的协会所属猎人证不是从哪里的赌场上搞来的。」
不知道仅仅两人快速攻略S级地下城意味着什么吗。没有脑子吗。越想越上火，声音越来越高，我怀里的皮斯睁开了眼睛。
-咯嘤。
「不，没事的。不用在意。」
「不会占用很长时间——」
-库噜噜。
男子又靠近了一点，皮斯立刻露出了牙齿。男人见状吓得往后退。
好像太困，变得敏感了。我一边安慰皮斯，一边以防万一地回头看宥贤。
「你打算去吗？」
「没有，一点都不。」
是啊，当然不想去了。连宥贤都摇头了，协会方面的人也没法继续粘着了。但还是怕再被纠缠，所以我们赶紧上车离开了。
* * *
[——因此，预计此次垓埏公会S级地下城攻略时间缩短将对上级地下城周边回避现象产生积极效果。]
伴着9点档新闻主播沉稳的声音，猎人协会方面发送的资料画面占据了屏幕。虽然攻略当事人拒绝协助，但是好像还是自己调查后匆忙发表的样子。
韩宥贤靠在单人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新闻。没有新鲜的，也没有重要的。突然，他从道具库拿出作为攻略补偿得到的道具之一。
三节手指长的椭圆红蛋。在关灯后昏暗的客厅里，蛋微微发光。
[红色蛋-SSS级]
没有任何说明，只是名字和等级。等级很高，应该不是普通的东西，但用途和方法都不清楚。
韩宥贤看了一会儿蛋，又把它放进了道具库里。然后将视线转向了长沙发上。
沙发上睡着他的哥哥。韩宥真怀里的火焰角狮子的毛很光滑。他洗完澡后一脸倦容地坐在沙发上，感叹因为新来的小龙睡不好觉，说要小睡一下，就这样睡着了。
虽然说了要在布鲁睡觉之前回去，8点的时候要叫醒他，但已经过了9点。不是忘了。一开始就没打算叫醒他。
『即使不管也可以的。』
仅仅是小时候暂时照顾而已，但他却不止用心地养育了自己，还把完全长大成人的自己依旧抱在怀里。甚至从力量的差异来看，就像猫对长大的老虎舔来舔去说可爱一样。韩宥贤既不能理解，又能理解。
因为他的哥哥一直都是这样。
「哥很奇怪。」
低沉的嗓音轻声喃喃。从小就这样。
兄弟俩的父母很快就发现老二跟他们不一样。当然，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东西。只是忌讳，不祥，还有恐惧。虽然是自己的孩子，但又好像不是，有一种和强迫症相似的感觉。
如果是陌生人，只会有些不自在。但是因为对方是需要自己照顾的亲人，再加上对子女心怀这种感情的负罪感，对父母来说这就像噩梦一样。
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，老二也许会被抛弃。即使没有这样做，他们也会遮住眼睛和耳朵，尽可能地装作他不存在。
但是老大却若无其事地对待弟弟。代替陷入混乱的父母照顾弟弟。看到那副情景，父母连老大都开始回避。因为他们无法忍受作为父母的自己有问题。但是如果把两者都算作异端，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过下去。
那样决定之后，父母反而变得轻松了。夫妻心怀同样的感情和罪恶，变得更加亲密，像新婚时一样快乐地生活。
韩宥贤敏锐地察觉到了整个过程。相反，韩宥真虽然觉得这个家与其他家庭相比有些特别，但并没有太在意。关系好的父母，乖巧听话的弟弟。这就已经让他满足了。
如果韩宥真像普通人一样拒绝了弟弟。那样的话，这个家就不是幸福的夫妻，而是幸福的三口之家。说不定他也不会在事故中失去父母。因为他们不会撇下需要专心学习的亲爱独子去旅行。
像普通人一样长大，像普通人一样进入大学，如果顺利地度过地下城冲击[1]，就不会去找觉醒中介，而是继续当一个普通学生。听说韩宥贤觉醒的消息后可能也只是有点惊讶，就像是听到别人家的事情一样。
明知如此，他却还是抓住了自己。
韩宥贤在微微刺痛的内疚中扬起了嘴角。就算不是他，无论谁都不可能抗拒纯粹的爱和关怀。如果那还是唯一的，就更应该紧抓不放。
「…所以要忍着。」
他叹了口气，嘟囔了一句。
自己的东西当然不喜欢和别人分享。感觉就像父母突然说你有弟弟了，推出一个生面孔跟你说要和睦相处。甚至数量还在陆续增加。
这种状况令人讨厌。但他也知道自己最优先，因为这些凭空冒出的亲眷对韩宥真的安全还是很有帮助的，只能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因为比起迫不得已放手的时候，已经好多了。
『我不在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事。』
为了快速攻略需要皮斯，但他故意留下了金圣翰。垓埏的其他上级猎人也原封不动地留下，也有尚不成熟的朴叶琳在。还有成贤齐。按他的性格，不可能不保护认为确实有用的韩宥真。即使别有用心，眼前的安全还是能保证的。
宋泰源也不会丢下数值F级的预备觉醒者不管，文贤雅也是不会违反合约义务的人。
正当他以为没事的时候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。韩宥贤拿起手机确认了信息。是三张不带任何注释的照片。第一张照片是病房。
「…这里是。」
墙上裂了一道缝，门被砸碎的特等病房。线条流畅的眉毛一下子拧了起来。接下来是韩宥真的照片。照片中脖子上的手印很明显。最后的照片也是他哥哥。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攻击了，衣服被撕裂，血迹斑斑。
咯吱！
手掌里的手机一下皱成了一团。
[1]地下城冲击：前几话宥真回忆也有提到。地下城冲击 (dungeon shock), 有别于地下城爆发 (dungeon break)，特指第一波地下城出现时一片混乱的时期。